美国的不平等正在加剧：1％的富人占据了38％的财富

文/张逸轩

收入和财富分配是经济学中一个重要而古老的问题。

在衡量收入和财富的不平等性时，并没有像GDP那样的政府规范记录，不断更新，成熟的衡量指标用于研究不平等的传统数据集，如家庭调查数据，所得税数据等等，与国民账户中记录的国民总收入有着巨大的差距因此，自2015年以来，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Emmanuel Saez和Gabriel Zucman与世界不平等研究实验室一起，构建了一个分布式宏观经济账户，以描绘国民经济账户中的收入和财富不平等

本文重点研究美国最近几年来财富和收入不平等的变化，以及政府税收和转移支付对不平等的影响。

首先，财富不平等的程度增加了。

1.如何衡量财富不平等:收入资本化

美国没有官方的财富数据Saez和Zucman使用收入资本化的方法来间接估计财富不平等的程度

收益资本化的主要思想是将总资产与资产带来的现金流收益联系起来例如，生息资产与利息支出挂钩，企业资本与股息和资本利得挂钩，企业资产与企业利润挂钩

例如，如果金融账户中有息资产的存量与纳税申报表中以前收入的现金流之比为50，那么有1000美元利息收入的人被认为持有价值5万美元的债券，储蓄账户和其他有息资产。

根据收入资本化方法，2016年，美国亿万富翁拥有价值3.1万亿美元的财富，接近福布斯400所拥有的3.0万亿美元，净资产超过5000万美元但不到10亿美元的群体拥有价值9.2万亿美元的财富，这与消费者金融调查中的10.2万亿美元几乎相同。

简单的收益资本化方法有其局限性。

首先，这种方法是基于这样一种假设，即人们对特定资产的财富回报率是相同的Saez和Zucman用数据验证了这一假设的合理性

其次，对于生息资产来说，2008—2009年大衰退后，利率溢价在富人中普遍存在在消费金融调查中，2010年，2013年和2016年调查中最富有的1%家庭的平均利率是整体平均水平的1.3倍因此，如果假设每个人的利率都一样，那么2008—2009年大衰退后富人的财富水平可能被高估了

第三，对于股权财富，没有分红和资本利得的人的股权财富很难统计塞兹和祖克曼发现，最富有的400名美国人的股息和资本收益之和大约是其余人口股本财富的一半所以，如果我们假设每个人的股权回报率都是一样的，那我们就低估了亿万富翁的股权财富

由于上述问题，需要更复杂的资本化方法。

2.如何衡量财富不平等:分布式金融账户

美联储于2019年发布了自己的分布式金融账户，这是美联储首次发布覆盖全体人口的财富统计数据。

分布式金融账户:分布式金融账户，是指美联储每季度发布的美国国民财富总值的分布指数该指数始于1989年第三季度家庭根据财富分为四组:最富有的1%组，接下来的9%群体，之后40%的人群，剩下的最低的50%的群体

图1美国国家家庭的群体财富

图2美国国民家庭财富占比。

3.收益资本化和分布式财务账户哪个好。

在研究不平等时，一个很小但很重要的问题是，它是以家庭还是以个人或税收单位来衡量的)。

皮凯蒂，塞兹和祖克曼假设财富在已婚配偶中平均分配，以研究纳税单位的财富分配这有利于提高不同时间，不同国家统计数据的可比性，因为个人或纳税单位的定义是固定的，而家庭的定义可能是不同的可是，假设家庭内部的平均分配可能低估了不平等，因为并非所有的财富都在已婚夫妇之间平均分配

因此，如果将美联储的分布式金融账户从家庭单位转换为税收单位，就会发现美联储的分布式金融账户与Saez和Zucman基于收入资本化方法的估算结果非常接近。

4.美国的财富不平等加剧了。

如下图所示，在两种测算方法下，2018年最富有的10%纳税人拥有77%—78%的财富，比1989年增加了10个百分点，最富有的1%的纳税人在2018年拥有38%的财富，与1989年相比增加了10%。

下面的C图显示，虽然在收入资本化的统计方法中，前0.1%富人的财富份额增加略显明显，但美联储分布式金融账户的数据仍然与Saez和Zucman的估计一致福布斯400对大约0.00025%的最富有家庭进行了排名，但它可能会错过那些拥有大量股票和债券投资组合的家庭，并高估了私营企业的价值

所以我们重点关注的是美国最富有的0.00001%的人，其中包括今天的17个纳税单位和1982年福布斯400强的10个纳税单位如下图D所示，这一精英群体的财富份额从1982年的0.13%增长到了2020年的1.2%，几乎翻了十倍

5.财富的增长快于收入和产出。

无论如何，1980年至2020年是美国富人财富快速积累的时期不仅财富变得更加集中，而且财富本身的增长速度快于收入和产出

1980年，家庭总财富与国民收入之比为300%到2020年，这一比例将接近570%，为美国历史最高水平

1980年，前1%富人的人均财富相当于美国60年的人均收入根据收入资本化方法和分布式金融账户的统计，2020年，前1%富人群体的人均财富相当于美国200年的人均收入

此外，像所有重要的经济统计一样，金融账户本身也有局限性一是民营企业资产估值往往较低，第二，外国银行账户的持有量不包括在内)记入金融账户，会使估算的财富集中度保守

第二，收入不平等程度加剧。

1.如何衡量收入不平等:税收数据

最近几年来，大量研究通过税收数据来衡量收入不平等，发现国民收入与应税收入的差距在扩大。

在劳务收入方面，未征税的劳务收入包括雇主对养老金计划的供款，未申报人的劳务收入，因偷税漏税而未申报的劳务收入等由于就业福利的增加，特别是雇主对医疗保险的贡献增加，应税收入与国民收入的比例从二战后的几十年间的80%下降到2018年的近70%

就资本收入而言，只有三分之一的资本收入在纳税申报单上申报未征税的资本收入包括未分配的公司利润，房主的估计租金，支付给养老金账户的资本收入以及在房地产和信托公司保留的股息和利息

2.如何衡量收入不平等:分布式国民账户

Piketty，Saez和Zucman将国民账户，税收和调查数据结合起来，估算国民收入的分配情况(分配性国民账户)分布式国民账户对收入不平等的衡量超越了税收数据，在收入不平等和宏观经济研究之间架起了一座桥梁

如下图所示，在财政收入和国民收入(税前国民收入)的统计中，前1%人群的收入占比在30年代之前非常高，从30年代到70年代持续下降，然后从70年代后期开始再次上升。

国民收入集中度的U型变化不如财政收入的U型变化明显，主要是因为只有作为股息支付的企业利润计入财政收入，但所有企业利润都计入国民收入。

分布式国民账户的优点之一是不受商业组织法律变化的影响自1980年代后期以来，在美国，越来越多的企业被组织成直通式实体

直通实体:英文为Pass—through entity，也称流通实体这类实体的收入不征收企业所得税，而是将所有收入转移给其个人投资者/所有者，只缴纳个人所得税的实体，包括合伙企业，S型公司，独资企业，有限责任公司等

在分布式国民账户中，所有公司，无论其法律地位如何，实际上都被视为通过实体这样，所有公司的收益都分配给股东，股东按照自己在公司收益中的份额缴纳公司税因为美国没有关于非直通实体所有权的管理数据，所以需要对企业利润中不作为股息分配的部分进行假设在本文构建的分布式国民账户中，未分配利润的50%分配给股利，50%分配给已实现资本利得

3.宏观经济增长:你被平均化了吗。

国民总收入的分配可以用来逐个比较各国之间的不平等，因为国民收入的确定和计算在国际上是一样的。

本文的基准统计数据是以相等的个体数据为观察单位收入基准定义为税前国民收入，包括所有养老金收入，减去所有相应的养老金缴款，以便估计值在不同年龄结构的国家之间具有可比性

国民总收入分配也可以用来严格比较一段时间内的收入下图显示了1946—1980年和1980—2018年间各收入群体的年收入增长率

从1946年到1980年，美国的平均国民收入每年增长2%，这是一个相当高的增长率此外，这种增长的成果被不同收入群体广泛分享，只有前1%的收入增长率略低于平均水平因此，许多经济学家选择将这一时期美国的收入分配视为不变

从1980年到2018年，国民平均收入的年增长率下降到1.4%近90%群体的年收入增长率低于这个数字，最低的50%群体税前收入平均每年仅增长0.2%，前1%人群的年收入增长率接近2%，前千分之一(P99.9)群体年收入增长率接近3%，前一万(P99.99)群体年收入增长率接近4%

值得注意的是，这种停滞并不是因为人口老龄化，因为税前收入包括社会保障和其他退休福利剔除老年人后，最低50%收入群体的税前收入平均增长率从1980年开始下降

综上所述，在过去的40年里，宏观经济的增长并不能代表大多数群体的年收入增长。

4.新指标:人均增长率

在不平等日益加剧的时期，需要其他指标来描述经济增长。

Saez和Zucman提出了人的成长的概念，即把所有群体按照年收入(百分比，即100个群体)排序，然后计算每个群体收入增长率的算术平均值。

人均增长率反映了不同人群收入的平均增长模式1946—1980年，美国的人均增长率与国民收入增长率同步，但从1980年到2018年，人均增长率仅为0.65%，远低于宏观经济增长率(1.4%)

5.如果收入分配公平，你的收入会有怎样的变化。

在充分了解了一段时间内国民收入的分配情况后，如果收入增长是公平分配的，那么不同群体的收入增长会有怎样的变化。

如果从1980年到2018年宏观经济增长是公平分布的，那么:

最低收入50%的平均税前收入将比2018年实际增长高57%，中产阶级会高出16%，中上阶层(收入90%—99%的人)将减少8%，富人(收入最高的1%人群)将减少36%。

可是，这种反事实的分析有一定的局限性:当不平等减少时，平均增长可能会更低或更高(如果信贷紧缩的家庭可以赚得更多，那么创新可能会增加)。

6.个人收入分配数据的局限性

2020年3月，美国经济分析局发布个人收入分配方法，为官方分布式国民账户的建立提供了重要基础。

但是，个人收入的分配有以下局限性:

第一，个人收入仅限于美国的国民账户，在联合国国民核算体系中并不存在，因此无法进行国际比较。

第二，个人收入是税前收入和税后收入的混合体，所以在概念上不是一个令人满意的收入定义个人收入不扣除工资税或个人所得税，但包括所有个性化的政府转移支付，如社会保障，医疗保险和医疗补助

第三，个人收入不包括企业利润，只有部分企业利润作为股息分配这样，个人收入就受到了企业法人组织的影响例如，沃伦·巴菲特的税前国民收入达数十亿美元，但他的个人收入仅为这一数额的1/1000这将导致个人收入的不平等小于国民收入的不平等因此，在研究收入不平等时，国民收入比个人收入更有意义，因为它涵盖了个人产生的所有形式的收入

3.政府税收和转移支付如何影响不平等。

有人认为政府转移支付只是一种负税收，但本文认为两者应分开研究:

首先，税收减少了个人的现金收入，但大部分政府转移支付并没有增加其现金收入大多数政府转移支付是实物或采取集体消费的形式(如教育和国防支出)

其次，即使转移支付是货币形式，通常也有滞后性例如，一个工人每月缴纳100美元的工资税，第二年获得1200美元的一次性支票，这并不等同于零税率和零转移支付，因为如果他每月少缴纳100美元的工资税，人们的预算约束可能会放松

1.税收的累进程度在下降:富人缴纳的有效税率大大降低。

从税收的角度来看，美国税制的累进性急剧下降下图描绘了1950年至2018年美国按收入划分的平均税率

P0—10代表收入分配中最低的10%，P10—20代表接下来的10%，以此类推把我们中前10%的人分成更小的组，一直到福布斯400富豪榜上的美国人

一般来说，美国的税制在最低的99%的收入分配中是轻微累进的，在最高的1%中是高度累进的例如，1950年，中上阶层的平均税率约为25%，而最高的0.01%的人几乎支付了他们收入的70%

2018年，企业税降低后，情况正好相反公司税率低，工资税率高所以工人阶级和中产阶级要交很多税，而富人交的有效税率很低虽然个人所得税税率仍然很高，但富人可以通过申报公司收入而不是个人收入来降低有效税率从图中可以看出，2018年，税率在高收入群体中甚至出现了负累进

2.政府转移支付减缓了不平等吗。

政府转移支付大致可以分为三类:现金转移，实物转移和集体消费。

现金转移支出包括对低收入家庭的福利援助，穷人的食品券等这种转移最接近纯粹的再分配，因为个人可以自由选择如何使用现金转移很少，只占国民收入的2—3%

第二类是实物转移支出，如公共医疗保险，住房援助和高等教育学费补贴这种转移从1960年的几乎为零增加到2018年国民收入的8%在分布式国民账户中，这些转移平均分配给每个受益人，并一次性支付

第三类是集体消费支出，包括政府在教育，国防，公共秩序等公共产品方面的支出，自1960年以来一直相当稳定，约占国民收入的18%在分布式国民账户中，所有的集体消费都是中性分布的，因此集体消费不会影响收入不平等

政府税收和转移支付如何影响收入分配税制讲的是固定税制，税收和收入成正比，而转移支付制度接近人均固定金额这种组合减少了不平等:税后不平等小于税前不平等

通过分布式国民账户，可以检查政府干预经济的变化是否增加了最低收入自1980年以来，收入最低的50%群体的平均税前收入几乎停滞不前:1980年成人平均收入为17500美元，2018年为18500美元但扣除税收和增加各种形式的政府支出后，自1980年以来，平均税后收入增长了25%

注:税后收入是扣除税收，增加各种形式的政府支出和扣除政府赤字后的收入。

是什么推动了平均税后收入的增加考虑税后收入的狭义定义可支配现金收入是税前收入减去所有税收加上所有现金，不包括实物转移和集体消费支出

从1980年到2018年，个人可支配收入增加了国民收入的近70%下图显示，对于收入最低的50%群体，可支配现金收入增长缓慢:1980年16000美元，2016年18600美元，36年增长16%直到2008年，这些群体的税前收入都高于可支配现金收入大萧条时期，政府的巨额赤字增加了这些群体的可支配现金收入自2012年以来，可支配现金收入几乎与税前收入持平

摘要

综上所述，合理构建和使用分布式国民账户数据，有利于研究居民财富和收入不平等，估计政府干预经济对收入不平等的总体效果。

根据目前的数据，美国的财富和收入不平等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就一直在上升财富变得更加集中，财富本身的增长速度快于收入和产出在过去的40年里，宏观经济增长不能代表大多数群体的年收入增长，90%的群体收入增长低于平均水平

参考资料:

皮凯蒂，托马斯，伊曼纽尔·塞兹和加布里埃尔·祖克曼2018."分布式国民账户:美国的方法和估计."经济学季刊133(2):553–609

赛斯，伊曼纽尔和加布里埃尔·祖克曼2016." 1913年以来美国的财富不平等:来自资本化所得税数据的证据."经济学季刊131:519–78

塞兹，艾曼纽和加布里埃尔·祖克曼2019.累进财富税布鲁金斯经济活动论文

塞兹，艾曼纽和加布里埃尔·祖克曼2019b不公正的胜利:富人如何逃税以及如何让他们纳税纽约:诺顿

塞兹，艾曼纽和加布里埃尔·祖克曼2020."美国收入和财富不平等的增加:来自分配宏观经济账户的证据. "经济展望杂志，34卷4期，第3—26页